青山如黛，绿树延绵，山崖上盛开了几树绚烂的桃花，一个身着玄衣的高大男子坐在树下的大石上，任风吹花落，他自巍然不动。

“嘻嘻……”

不知何处传来女子的嬉笑声，娇媚悦耳，轻不可闻，却如丝如缕直钻入人的耳朵里。

秦风眉毛动了一下，却依然坐得端端正正，没有去理会那娇笑声。

树叶摇晃，忽见一物晃晃悠悠地飞过树梢，飘飘荡荡地如同一只粉色的大蝴蝶向秦风脸上落去。

秦风无奈，只好抬手抓住，仔细一瞧却是一方绢帕，若有若无的香气扑鼻而来，上面绣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彩色凤蝶。

“翩翩，你又在搞什么鬼？”秦风被那香气一熏，立刻皱着眉头把手中的绢帕举得远远的。

环佩叮当，花树后面转过来一个娇俏的身影，漆黑的发丝挽了垂鬟，插戴了细细的珍珠流苏，随着少女轻盈的脚步欢快地晃动着。

一袭樱色华裳，衣角绣着浅色的蝴蝶，腰间系着香囊玉佩，柳眉如画，美目含笑，微微撅起的樱唇透着几分调皮。

“话本上不都这么说的吗，女子的绢帕不小心被风吹跑，然后被英俊的书生捡到，然后两人就郎情妾意，终成眷属……”翩翩双手捧脸，水眸晶亮地看着秦风道：“秦郎，你现在捡了我的绢帕，说明我们就是有缘呢。”

秦风立马烫手一般把那粉色旖旎的绢丝手帕给丢掉了，翩翩伸出纤指一勾，绢帕又回到了她的手上。

“秦郎……”少女脸泛红晕，用绢帕半掩了面颊，媚眼眨呀眨的，仿佛生出了无数桃花。

秦风不禁一抖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，他黑着脸道：“翩翩，你还是少看些人间的话本吧，那都是骗人的，你既不是闺中小姐，我也不是寒窗书生。”

翩翩嘟嘴道：“我不管，我就是喜欢你，从你来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你是我要等的人。”

“我跟你说了很多次了，我们是不可能的，我迟早有一天要离开，而你，舍得下这蝶香山吗？”

翩翩跺脚，哀怨道：“你明知我不能，你就不能为我留下来吗，我到底哪里配不上你了。”

秦风冷着脸道：“是在下配不上姑娘。”

少女定定地看着他，转瞬脸上却绽开一个妩媚的笑容，道：“秦郎，我不会放弃的。”

说罢，倒没有再做纠缠，而是转身款款走了，只留下淡淡余香和渐不可闻的环佩声。

秦风松了口气，他暗自苦笑，也不知道自己是走了什么桃花运了，竟被这位以美貌闻名妖怪界的翩翩姑娘看上了，要知道她的追求者可是如同过江之鲫一般。

回头望了望不远处的一处隐秘石洞，秦风目中有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担忧闪过。

月可儿的修炼到了关键时刻，所以才会选择在此闭关，如果能够有所突破，她的灵力一定会更上一层楼。

其实他应该要感谢翩翩的，这个蝶香山是她的地盘，别看她娇娇弱弱的，其实是方圆百里无妖敢惹的一个大妖怪，庇护着蝶香山一众小妖。

也正是她同意了秦风和月可儿在此逗留并将他们二人奉为上宾，才省却了不少麻烦。

不过目前看来，她却是秦风最头疼的麻烦。

也不知道月芜怎么样了，说起来他带着月可儿离开的时间不短了，等月可儿出来，就去找月芜吧。

秦风心想着，又恢复了静坐的状态。

熊春一边努力让自己走得文雅，一边整理着身上的儒生袍，虽然拼命吸着肚子，可腰带还是一个劲儿往下掉，他不得不一再往上提提裤子。

奶奶个腿的，也不知道是哪个龟孙子发明的这种衣服，穿在身上束手束脚，累累赘赘的，真他娘的不舒服。

熊春在心里骂骂咧咧的，可为了佳人也只好暂时忍耐。

殊不知跟在他后面的两个小喽啰忍笑忍得不知有多辛苦，他们大王是堂堂一个黑熊精，乃黑云山的妖王，长得威风凛凛，怒目獠牙，就算变成人形那也是一个粗犷的黑脸大汉，眼如铜铃，满脸虬髯，往那一戳跟截黑塔似的。

可如今他老人家把自己硬塞进一个文人穿的袍子里，怎么看怎么像一只大马猴偷穿了人的衣服，要多滑稽有多滑稽。

不过这也不能怪熊春乱穿衣服，实在是他想不出别的办法，谁让他喜欢的是蝶香山的山主翩翩姑娘呢。

这位翩翩姑娘乃是蝴蝶成妖所化，她貌美倾城，妖力强大，是众多妖族俊杰争相追逐的对象。

熊春那日路过蝶香山，有幸看到一次翩翩姑娘在花中起舞，从那以后，佳人轻盈窈窕的身姿，银铃般清脆的笑声，还有那让人见之难忘的如花笑靥都深深刻在了熊春的心中。

只可惜翩翩姑娘对他这种类型的不屑一顾，传言说翩翩姑娘喜看人间的各种才子佳人的话本，对里面花前月下、海誓山盟的爱情十分神往，所以她喜欢的应该是话本里的那种文质彬彬的书生才对。

熊春几次上门追求都碰了一鼻子灰后，经过一个手下提醒，就想出这么一个办法，搞来一套儒生服装扮一下，以求能让翩翩姑娘另眼相待。

眼看快到蝶香山了，熊春最后一次提提裤子，脸上露出一个自认为“温文尔雅”的笑容，手上不知道从哪摸出一把扇子，打开故作风流地缓缓摇着，心中觉得自己学那些酸腐书生学得简直分毫不差，不禁有些得意。

那两个小喽啰差点绷不住，脸上的肌肉都扭曲变形了，不过为了自己小命着想还是拼命忍着笑，估计都内伤了。

“翩翩妹子，俺来……”熊春一开口，震得周围树上的鸟儿哗啦啦全飞了。

小喽啰甲忙咳嗽了一声，对自己老大猛使眼色。

熊春挠挠头，憋着嗓子改口道：“翩翩姑娘，小生熊春这厢求见。”

有花瓣在空中飘落，两个穿着淡粉衣裙的美丽女子从蝶香山飞出来，一看到山门前站着的熊春，两人先是一愣，然后便扑哧一声掩口偷笑起来。

熊春认出这两个是翩翩的侍女，便也不恼，又“彬彬有礼”地把刚才那句话重复了一遍。

两名侍女好容易忍住笑，其中一个鹅蛋脸的拭着眼角笑出的泪说道：“熊大王今日这是怎么了，为何做如此打扮？”

熊春扭捏道：“请问二位姐姐，翩翩在不在，我这里有首诗想念给她听。”

侍女们对视一眼，感觉这太阳是不是要从西面出来，大字不识几个的熊春要念诗？

“熊大王，真是不巧，我家山主出去了。”另一个瓜子脸的温声细语道。

熊春一着急也顾不得装文雅了，熊眼一瞪，粗声粗气道：“那她去哪里了，是不是不想见我才躲起来的？”

鹅蛋脸侍女闻言没好气道：“我家山主用得着躲你吗，你哪次来不都是被她揍一顿赶走的……”

“千儿，不要胡说。”瓜子脸侍女忙扯了一下鹅蛋脸侍女的衣服，这个黑熊精虽然看起来粗憨，却也不是她们两个小小侍女惹得起的。

熊春的黑脸一下子涨红，没错，他的妖力是差翩翩那么一点点，可他不是让着她吗，谁知竟被一个侍女嘲笑，简直可恶！

眼看熊春面色不善，目中透出几分凶光，小喽啰乙忙也咳嗽一声，小声提醒自家大王，“大王，克制啊，不然翩翩山主会生气的。”

熊春一听到翩翩两个字，顿时如同霜打的茄子顿时蔫了。

小喽啰们忙陪着笑与两个侍女套着近乎，送上了几枚稀罕的珠花，又好姐姐俊姐姐的叫个不停。

千儿被哄得一高兴，不由说道：“让你们家熊大王还是早些死心吧，我家山主早有钟意的人了，是……”

瓜子脸侍女万儿提高声音打断她道：“千儿！”

“熊大王还是请回吧，等山主回来，我们自会禀报于她。”万儿客客气气地对熊春行了一礼，拽着千儿转身回去了。

熊春呆了一呆才反应过来，接着就是勃然大怒，吼声惊天动地，“是谁？是哪个王八蛋敢跟我抢翩翩？！”

秦风望了望远处惊飞的林鸟，那个方向正是翩翩洞府所在之处，心中犹豫了一下，起身想前去看看。

却听到身后的石洞传来结界碎裂的轻响，柔和的白光从洞口透出来。

秦风回头望见不由心中一喜，知道是月可儿终于出关了，便站在那里面带微笑等她出来。

“啊——累死我了，秦风我再不要跟你出来修炼了，我要去找月芜姐姐。”

清脆娇美的声音抱怨着，一个身姿窈窕的倩影从渐渐淡去的白光中走出来。

秦风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，眼前这个少女皮肤白嫩如玉，一双黑眸清澈水亮，嘟起的粉唇带着几分慵懒和娇嗔，面容依稀可见月芜的影子。

“月……可……儿？”秦风的下巴差点掉下来。

月可儿原地拎着裙摆转了一圈，笑吟吟道：“怎么样，我长大了是不是很漂亮啊，有没有很像月芜姐姐？”

秦风的表情有点古怪，他知道剑灵随着灵力的增长，自然样子也会发生变化，只不过一个跟在屁股后面乱转的小丫头，突然之间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，还真让他心理一时转化不过来。

“哈哈，你不会是看呆了吧？”月可儿蹦蹦跳跳地过来一把拉起秦风的双手摇晃着。

“咳咳，月可儿你不要闹了。”秦风掩饰着脸上的不自然，板起脸想抽出自己的手。

月可儿偏不让他如愿，干脆两手抱住秦风的左臂不放，嘻嘻哈哈地跟他玩闹。

翩翩抱着一件玄色衣袍满面期待地走过来时，看到的画面就是：一个少女亲密地抱着秦风的胳膊说着话，而秦风脸上则是无奈和宠溺。

翩翩的俏脸一下子白了，这个女的从哪冒出来的？居然敢在她的地盘勾搭她喜欢的男人，简直是活腻了！

“你是谁，怎么会在蝶香山？”翩翩一声喝问，袖中倏地飞出一条彩绫，如同有灵性一般直击月可儿抱着秦风的双臂。

月可儿吓了一跳，慌忙向后躲闪，秦风长臂一伸，一个转身将她护在怀中，另一只手运起灵力拍飞了攻势凌厉的彩绫。

“翩翩你又发什么疯？”秦风看着怒气冲冲的蝶香山主，有些摸不清头脑。

翩翩眼睛一下子红了，他竟然当着她的面把那个小妖精抱到了怀里，这么久以来，她以为她所做的一切会慢慢感化秦风这块石头，没想到竟然只是一场笑话。

“秦郎，你是不是喜欢她？”翩翩咬着嘴唇看着秦风，目光楚楚，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。

秦风哭笑不得，刚想解释一下，月可儿却反手抱住了秦风的腰，脆生生道：“秦风哥哥当然喜欢我了，我们在一起很久很久了。”

秦风：“……”

这话好像没错，他是剑魂，月可儿是剑灵，确实一起在断情里面呆过很久很久，可为什么听起来又好像有哪里不对呢？

翩翩气得一跺脚，抖着手指指着秦风和月可儿道：“你……你们……”瞧着秦风依旧不冷不热的脸，她忽然觉得心中一阵委屈。

一直以来，她是蝴蝶翩翩，百花仰慕的美丽精灵，心高气傲的蝶香山主，有众多追求者她都不屑一顾。

偏偏那日，这个一身玄衣，眉间有抹孤清的男子闯入了她的世界。那一刻，她感觉到了自己的心怦然而动，似乎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告诉她，这就是她要等的人。

所以她放下自尊和骄傲，千方百计去接近他，费尽心思想打动他的心。

她苦心搜集来玄蚕丝，亲手织成了这件玄蚕衣，一心想讨得他欢心，没想到他原来早美人在怀了，那她所做的一切岂不都是笑话？

翩翩把怀中的衣服往脚下一扔，赌气踩了几脚，然后掩面哭着飞奔走了。

红衣女子斜倚在溪边的树下，手里拈着一朵无名之花把玩，一只青色小鸟兴奋地在溪水上飞来飞去，调戏着水里的游鱼。

“奇怪，为什么我觉得这花的灵气消散得如此之快。”

月芜低语，手中的小花耷拉着花瓣，慢慢开始枯萎。月芜掌心白光闪耀，那花又重新吸足了灵气，开得无比灿烂。

月芜将花一丢，小花悠悠飘落在地上，迅速生根抽叶成长，顶头一朵娇花迎风轻摆，仿佛从未被人采下来过一般。

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，总觉得好像最近周围万物的灵气有些不稳，还有一些不好的气息混杂在其中。

“啾啾～”小青鸟落到她肩上，拍拍翅膀，神情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。

月芜摸摸它的小脑袋，笑道：“你也感觉到了？秦风和可儿应该就在附近，一会儿就可以见到他们啦。”

小青鸟啄啄她的手，眼中满是催促。

月芜起身，还未等她迈步，忽然一个身影从树后冲出来，差点与她撞个满怀。

“呜呜……你给我滚开，不要挡路！”那人一边抹着眼泪，一边蛮横地指着月芜道。

月芜当然不会滚开，她闲适地抱起双臂站在那里道：“这位姑娘，明明是你走路不长眼睛好不好？”

翩翩正一腔委屈愤怒无处发泄，闻言也不哭了，美目圆睁怒视月芜道：“这蝶香山是我的地盘，我想怎么走就怎么走！”

定睛看清楚眼前女子容貌，翩翩脸色一变，咬牙切齿道：“原来是你这个小贱人，怎么，还想追来羞辱我吗，可恶！”

双袖一挥，数条彩绫飞出，分上中下三路直攻月芜要害。

月芜足尖一点，身形瞬间拔高而起，让那些彩绫全扑了个空。她张开双臂，红衣飘飘地悬浮在半空中不满道：“我跟你无怨无仇，就算擅闯了你的地方，也不用出手这么狠吧？”

“小贱人，别以为你勾搭了秦郎就可以洋洋得意，看招！”翩翩却是气蒙了头，也不管月芜说什么，全身妖力暴涨，各种招数不要命地往月芜丢。

月芜不想伤她，只守不攻，双手开合间一一化解对方攻势，一时之间两人便胶缠住了。

打斗间却听见不远处一声巨吼传来，震得山林都抖了抖，翩翩被这吼声一震，脑子顿时清醒了不少。

“是那头笨熊，怎么声音听起来这么狂躁？”翩翩担心山中其他小妖受到伤害，便顾不得再攻击月芜，飞身向吼声传来的地方赶去。

月芜拂拂袖子，招呼过来小青鸟跟了上去，因为她感觉到秦风的气息也在那个方向。

秦风握紧了手中的断情，将月可儿护在身后，他的面前耸立着一个高大的黑熊妖怪，全身披着犹如钢鬃的黑毛，长满獠牙的大嘴喷出阵阵腥气，一双血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看着秦风。

“就是你，就是你抢走了翩翩，我要杀了你！”黑熊咆哮着，巨大的爪子一把呼了过来，秦风拉着月可儿迅速一躲，身后的大树“咔嚓”一声断成两截。

“秦风哥哥，我们一起上，不用怕它的。”月可儿双手捏诀，周身立刻笼上了一圈剑气。

秦风却伸手压住了她的手腕，并摇了摇头，他见过这个黑熊精，也算是翩翩的朋友，他不想贸然出手弄伤了它。

想起刚才翩翩伤心跑开的样子，秦风心中有些不安和愧疚，尤其是看到她扔下的那件精美难得的玄蚕衣，这个美丽多情的女子对他是真的付出了真心，可惜他却只能辜负了。

熊春眼中的血色越来越浓，他打听到翩翩心仪的人是一个外来的小子，便怒气冲冲地前来揍人，却不知为何体内突然有一股暴戾之气横冲直撞，让他变成了这副骇人的模样，脑中充斥着嗜杀之意，只一心想杀死眼前这个男人。

黑熊仰头怒吼了一声，全身黑毛耸起，黑气红光隐隐缭绕，一种让人心胆俱颤的气息蔓延开来。

“熊春你给我住手，敢在我蝶香山撒野，活腻了吗你？”

翩翩一条彩绫甩出，缠住了黑熊的一只前爪，回身一扯，那彩绫上涌动着五彩虹光，压制着黑熊的下一步动作。

熊春看到翩翩，似乎呆了一呆，身上狂暴的气息弱化了一些。

“翩翩，这小子不是好东西，你不要喜欢他好不好？”

身躯庞大的黑熊却像一只快要被遗弃的小狗，可怜巴巴地看着那个纤细的少女。

翩翩冷着脸收回彩绫，瞥见旁边的秦风和月可儿，她一怔，想起刚才打了一架的女子，才明白自己认错人了。

“熊春，我喜欢谁不管你的事，赶紧滚回你黑风山去，我不想再见到你。”

黑熊血色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，他忽然用两只巨掌抱住头，一阵嘶吼哀鸣，全身的黑红色光芒如同地狱之火熊熊燃烧起来。

在场的三人面面相觑，不知道这头黑熊发生了什么异变，那黑红的光芒如同水波一般荡漾到周围的树木花草上，只见那些植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蚀枯萎下去。

此时一个红衣身影飞了过来，见此情景急切道：“都躲远点，不要被那浊气碰到！”

月可儿惊喜唤道：“是月芜姐姐～”

秦风的心在看到月芜那一刻莫名安定下来，他一手拉着月可儿，一手拽过发愣的翩翩，迅速向后退去。

“翩翩！”黑熊虽然濒临狂暴的边缘，但仍执着地追逐着那抹倩影，暴吼一声就想冲过去。

月芜哪肯让它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放肆，双袖连挥，一道道白色的净化之光打出去，消融着那黑红的浊气，并结成一张无形巨网将黑熊困在里面。

黑熊痛得轰然倒地，压折了大片的树木，翩翩挣脱了秦风，向月芜奔去喊道：“你不要伤害他，他不是坏妖怪的。”

月芜正在专心施法，头也不回地喝道：“不要过来！”

话音刚落，翩翩已经一脚踩到浊气与白光的交织处，那黑红色的光芒趁机有一丝钻进了翩翩的体内。

“唔……”翩翩只觉一股寒意直直地侵入脑中，然后便是炸裂般的疼痛。

一对五彩斑斓的巨大蝶翅从少女背后生出来，少女的面容开始妖化，一双水眸染成了血色，身上衣服片片碎裂，白皙的身体上被肆意攀爬的妖纹覆盖。

“怎么会这样……”秦风追出两步，看到妖化的翩翩吃了一惊，不知所措地看向月芜。

月芜无暇回答他，这种魔浊之气十分厉害，会吸收侵蚀灵气，污染万物的纯善之心，放大嗜血杀戮之意。现在以她的精纯灵气堪堪可以压制住，不知为何，她总觉得自己似乎对这东西很了解的样子。

出乎意料的，原本无法动弹的黑熊看到翩翩痛苦的样子，竟一下子挣脱了月芜的钳制，努力伸出一只巨掌，小心而又温柔地把翩翩握在手心。

那从他身体里四溢蔓延的黑红光芒竟又开始有倒流回去的迹象，就像熊春在努力又把它们吸回身体里。

翩翩睁着血眸茫然地看着那张狰狞恐怖的熊脸，身上流窜的浊气也在被熊春一点点抽出，她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段陌生的记忆。

那是一头小黑熊出生在明媚的春天，所以妈妈给它取名叫熊春，小黑熊从小呆呆憨憨的，经常受到其他妖怪的欺负，幸好妈妈一直保护它。

可后来有一天，妈妈被更强大的妖怪杀死了，临死前妈妈拼尽最后一丝力量帮助熊春逃走了。

小黑熊边哭边不停地跑，不知道跑了多久，又累又饿，昏倒在路边。

再醒来时，身边有一只饿狼正对它虎视眈眈，估计在考虑怎么下口呢，熊春站都站不起来了，只好闭目等死。

没想到一条彩绫从天而降，犹如灵蛇吐信，抽得饿狼一阵哀嚎，最后夹着尾巴逃走了。

一个穿着彩衣的小女孩嘻嘻笑着落到熊春面前，背后一对漂亮的蝴蝶翅膀欢快地扇动着。

“小笨熊，你是不是迷路了呀，找不到妈妈了吗？”小女孩扑扇着大眼睛，看着地上皮毛狼藉的小黑熊。

熊春呆呆看着小女孩，觉得她一定是天上的小仙子。

小女孩忽然像是听到什么，她凝神侧听了一阵，然后对熊春吐吐舌头道：“偷跑出来被发现了，我给你找些吃的就得回去了。”

说着小女孩扇动翅膀离开了一会儿，然后带回了两尾鲜鱼和一捧野果，她把食物放到熊春面前，伸出小手摸了摸小黑熊的脑袋嘱咐道：“吃得饱饱的，然后回去找妈妈吧，以后变成厉害的大黑熊，就没人敢欺负你啦。”

熊春饿坏了，只顾扑上去嗷呜嗷呜地吃着东西，连小女孩什么时候走了都不知道，它很后悔没有问她的名字，但她说的话它却牢牢记住了，它要变成强大的妖怪，再不会让任何人欺负自己。

许多年过去了，小黑熊长成了一方妖王，然后他遇到了已经是蝶香山主的翩翩，他那个一向拙笨的熊脑子刹那冒了灵光，认出翩翩就是当初那个小女孩……

翩翩眼中的红色慢慢褪去，看着明明万分痛苦却依然对她露出一丝温柔目光的黑熊，她的眼中不由得滚下泪来。

“你这头蠢熊，不要把浊气吸入体内了，不然一会儿你死得连渣都不剩了。”月芜催动净化白光绞杀着剩余的黑红色浊气，对着熊春喝道。

黑熊已是强弩之末，巨掌颓然一松，已经恢复人身的翩翩掉落下来，秦风忙抖开了那件玄蚕衣，飞身过去将她的身体包裹起来接住，退到了安全地方。

黑熊整个淹没在地狱之火般的黑焰之中，月芜的白光都无法穿透。

“救救他……”翩翩苍白了脸对着月芜祈求道。

月芜落到地面上，微微叹了口气道：“来不及了。”

她的力量虽然克制这种浊气，却不够将它完全净化，说到底她还是太弱了，如果泫镜在一定能够办得到。

熊春最后望了一眼翩翩，随着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咆哮，庞大的身躯在黑焰中焚烧殆尽，月芜的白光结界则趁浊气被消耗得差不多时，一举合拢将其封印了起来。

“啪嗒”一颗黑红色的珠子从空中掉落下来，里面浊气翻腾，表面有丝丝白光游走阻挡着浊气外冲。

“熊春呢？”翩翩披着玄蚕衣跌跌撞撞过来，跪倒在黑熊消失的地方摸索着，却再也找不到那个憨憨的笨熊半分痕迹。

月芜收好珠子，对着秦风询问的目光摇了摇头，低声道：“这家伙很勇敢，值得敬佩。”

翩翩怔怔地跪坐在枯焦的草地上，良久良久。

桃花凋尽，月芜等人与翩翩告辞离开蝶香山，翩翩看着秦风，半天欲言又止，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，默默目送他们离去。

“可儿，你长大了，越来越漂亮了呢。”月芜拉着月可儿的手，毫不脸红地夸赞那张与自己相像的脸。

月可儿歪在月芜身上一阵撒娇，小青鸟停在她的肩膀上，因为她的动作直拍翅膀，于是不满地啄月可儿的头发抗议。

秦风在后面默默跟着，回头望了望蝶香山，却也只见清风徐徐，白云悠悠。

浮珑宫，泫镜睁开眼睛，眉间的疲惫之色更重，他这段时间耗费的神思越来越多，清冷的嘴角不禁露出一丝苦笑。

阿芜，你放心，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守护好这个世界的。

编者注：本文为“月芜”系列文，欢迎点击《月芜》阅读更多精彩故事。